※

  早晨明媚的阳光洒落进室内。
  米库里欧恍恍惚惚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史雷的床上,窗边射入的阳光有些刺眼,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早上好,米库里欧」
  在这片光芒之中,他看见史雷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深情地注视着他。
  「史雷……」
  心头又涌上了想哭的冲动,米库里欧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
  「啊、米库里欧,看你这反应、难不成以为醒来我就不见了什么的?」
  「嘛……嗯、」
  「我才不会做这么没情调的事呢!」
  「哈哈,也是,毕竟你是个浪漫主义者」
  干笑了两声,米库里欧再次看向了史雷。
  栗色的头发、标志性的羽毛耳饰、温柔的笑容,翠绿的眼眸如同湖水般倒映着他的身影。
  嗯,是史雷,是他记忆中的史雷。
  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不过,也马上就要结束了……恢复了记忆的米库里欧已经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嗯……」
  米库里欧也明白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继续消耗玛奥提拉斯的力量,他必须要回到现实中去。
  回到那个没有史雷的现实中去。
  「呐、米库里欧」
  为了整理思绪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史雷先开了口,
  「其实我这次来见你的目的,本来是想确认如果你实在很痛苦的话,这一次,就连着瞳石一起、把你一路独自寻找瞳石的记忆也全都消除掉」
  「什、」
  稍稍垂下眼睑,史雷平静地说道,
  「不过已经没必要做这种事了……因为已经、没问题了」
  这句话说给米库里欧,也同时说给史雷自己。
  对于从出生就在一起的两人来说,因为总是在一起、甚至对彼此的界线都有些模糊,一直以来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超乎常理的程度,所以,尽管心理上已经有所觉悟,但实际一下子分开之后,不得不承认两人都没能很好地习惯现状。
  感觉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毕竟他们都认为彼此是自己的一部分,与自己的一部分分离的痛苦他们从未体验过。感到悲伤、感到寂寞、感到一时失去了方向,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们都做了些蠢事呢」
  米库里欧也露出自嘲的微笑。
  感受着昨日的情交给身体留下的酸痛与倦怠感,不过现在,这份痛楚也让米库里欧感到如此怜爱。
  正是被拉开了距离的现在,反而能够体会到了——其实根本没必要为丧失和离别悲叹,他们彼此是对方的一部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在真正意义上被分开,就算身处不同的地方他们的心也永远在一起,所以,没什么好担心好悲伤的了。
  「是啊……已经没事了」
  尽管还是会感到伤感、尽管可能还是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已经没问题了,想要确认的事、想要得到的答案都已经很明显了。
  忍受着全身的酸痛米库里欧努力坐起来,为了让他放心一般坚定地看着史雷,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已经恢复了记忆的米库里欧现在回想起来,之前的自己真是处于很危险的状态——默默吞下一切的艰辛与痛苦,悲壮地一味认为要为了史雷、为了世界、为了把希望寄托给他的所有人,自己不努力奋斗不行,甚至忘了活在世上首先要为了自己而活着这么基本的事。就像一匹不顾一切只知道疯狂向前奔跑的马,为了到达那个遥远的终点、只想着要看向前方却不顾周围和脚下,总有一天会在不知不觉中冲下悬崖也说不定。
  虽然不能认同史雷擅自改造他记忆这种事,但现在看来那其实是相当于悬崖勒马的行为、及时拉住了他的缰绳,让他暂时忘记那个终点、卸下身上背负的重担,以便停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真正重要的事,以一个不再勉强自己的方式前行……能这样拉住他缰绳的,除了爷爷以外也只有史雷了。
  「我会好好地活下去,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努力成为无论迎来怎样的结局、都能微笑着迎接你的自己」
  轻轻闭上眼睛,米库里欧笑着说道。
  而且他现在也明白了,就算时间被停止、就算无法亲自接触这个世界……就算变成了这样,史雷也依然牵挂着他。
  「我不会再让某个笨蛋担心了,让他太担心的话,他可是会不惜把玛奥提拉斯的力量用在净化以外的地方呢」
  「啊哈哈……」
  「不过要我习惯没有你的世界这种事难度真高啊,你还真是推了个大难题给我」
  「嘛,米库里欧不是那种越有挑战性就越有斗志的类型吗」
  「请尽量仅限于遗迹探索谢谢」
  史雷挠着脑袋带着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坐到床边,搂住米库里欧的肩膀,
  「那个、米库里欧还记得龟兔赛跑的故事吗」
  「爷爷以前给我们讲的那个寓言故事?」
  「嗯,我在想,现在我就是那只在半路打起了瞌睡的兔子,米库里欧就是那只乌龟,我们目标的终点是一样的,我并没有脱离赛道,只是稍微睡一觉而已,所以米库里欧也不必为了我而放弃比赛,你安心地继续慢慢前进,尽情欣赏一路上的风景就好,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会全力赶上来的,毕竟我一点都不想输给米库里欧呢」
  听到史雷的比喻,米库里欧“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我的赢面很大啊,接下来我可是要去见识你没见过的遗迹、体验你没经历过的时代,等再次见面的时候我肯定是个让你刮目相看的大人物了」
  「啊啊真是羡慕死我了」
  「羡慕的话就别睡懒觉赶紧醒过来吧」
  「那当然」
  两人都笑着,再次伸出了拳头相互敲击。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怎么做,剩下的,只需要去实现它就好了。


  和史雷一起再次来到山岳遗迹那条通向卡姆兰的道路,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史雷将手放在中央的纹章上,
  「米库里欧也把手放上来吧」
  「嗯」
  在史雷的示意下米库里欧也伸出了手,两人的手重叠在一起的那一瞬间,纹章发出了光芒,圆形的机关转动,大门逐渐打开,与此同时刻在顶端的那行字谜也改变了形态,变成了他们所能理解的文字,似乎是玛奥提拉斯送给他们的,祝福的话语——

  『                  』

  「哈哈,原来根本不需要解开什么机关,只要我们如此期望的话,这扇门就会打开了」
  「这么一看我们还真是瞎折腾绕了不少远路呢……」
  「不过也不是白忙活吧」
  「嗯,虽然只是一小会儿,能再次和史雷一起度过一段时光真是太好了……得向玛奥提拉斯道谢才行」
  「我会替你转达的」
  敞开的大门满溢着耀眼的光辉,看不到对面的风景,那里只是充满着神圣温柔的白色光芒,米库里欧又感到眼睛有些湿润。
  跨过这扇门,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中去了。
  「我差不多……该走了」
  「稍等一下、米库里欧」
  史雷上前轻轻拉住了他,米库里欧转过头,看见史雷微笑着站在门边,摘下了自己一边耳饰上的羽毛,然后将它放在他的手里,

  「就算无法陪伴在你左右、无法听见彼此的声音、我的身影在无法触及的彼方,我的思念也从未离开过你」

  把那片羽毛放在米库里欧的手心,史雷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用饱含着热情的声音说道,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所以,我不会跟你道别的」
  「啊啊……我知道……我会一直、等着你」
  紧握着双手,明明是如此沉重的誓言、明明即将再次面临分别的时刻,但这一次,米库里欧心中没有感到悲伤。
  不再是像当初背负着悲壮的决意奔赴决战之地,而是像去遗迹探险暂时分开行动那样,两人都是非常轻松愉快的心情。
  深深吸了口气,米库里欧尽全力地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先走一步了,史雷」
  「嗯,我们回头见」
  身后传来史雷精神满满的声音,已经不用去转身确认了,想必史雷此刻也一定是满面灿烂的笑容。
  这样想着,米库里欧踏进了那扇门。
  迎面而来的白光笼罩着身体,仿佛是要拥抱这光芒一般,米库里欧张开了双臂,然后轻轻闭上了双眼。





  ※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伊莱恩遗迹外侧的山崖。
  大概是一连睡了好多天让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了,爬不起来的米库里欧一时只能躺在地上,呆呆望着天空。
  啊啊,已经回来了。
  眼前仿佛还能浮现出史雷的面容,耳边还回荡着他的声音,手心还能感受到他的温暖。
  不免有一点点寂寞,毕竟只是个“梦”啊……稍微叹息了一下,米库里欧想要用手支撑起身体,弯起手臂张开手掌,他惊讶地发现——
  自己的手里,正紧紧捏着史雷的羽毛耳饰。

  『我的思念从未离开过你』

  耳边再次回响起他的话语,米库里欧颤抖着把那片羽毛捧在胸前。
  「谢谢你、史雷……谢谢……我已经、没事了」
  因为你一直都在,就在这里。
  我们从未分开。
  百感交集地静静流了一会儿眼泪,米库里欧起身把那片羽毛别在腰间。
  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既然已经是在伊莱恩遗迹的外面,那么这里应该可以看到那个地方了。
  这么想着,米库里欧向前望去。
  「啊、」
  果然,在这山崖上可以遥望到已被彻底毁灭的卡姆兰,以及在那个中心位置,升起的那束光。
  「史雷……」
  神圣柔和的光辉从地面升起,一直延升到天空,又仿佛是从空中降下的光芒一般。在它升起的地方,他重要的半身正在那里沉睡着。
  「史雷……」
  米库里欧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习惯性地拽住胸口,不过已经没事了,看到这束光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再感到难受了。
  伸了伸懒腰,感受着山间吹过的微凉的风和清新的空气,仿佛是重获了新生一般,米库里欧感到心情意外地舒畅。

  那么,接下来去做点什么好呢。

  首先还是去找莱拉、加入他们的净化之旅吧,不过这一次,不是作为苦行者,而是作为传道者,记录下包括史雷在内的导师们的旅程,把他们的事迹传颂下去,告诉世人们,这世上有过这些人、并且依然有着这样的人,在为理想和美好的世界努力着。
  然后,再次独自踏上旅途吧,去探寻未知的遗迹,去向未曾见过的远方,去看喷火的火山、去看结冰的大地,作为史雷的半身,替他去见证这个他用自己的一切所拯救的世界。
  什么啊,要做的事有很多不是吗。
  注视着那束光芒,米库里欧再次露出了微笑,
  「不过好在我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去做这些事」
  柔和温暖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也照耀着米库里欧的心间。在接下来悠久的岁月之中,已经失去了很多的他还要继续活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
  最后再看了一眼那束光芒,米库里欧转过身,这次他可以毫无挂念地离开了。

  「我出发了,史雷」

  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不过也一定传达到沉睡着的他那里了,米库里欧如此坚信着。
  于是,面向着远方,在这片被热情和希望照亮的大地上,米库里欧沐浴着曙光,再次迈出了步伐。


* * * * * *
光が 夢のような歌が
君を照らす

* * * * * *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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