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paro,医生总士和病人一骑的故事
* 有狗血的失忆梗、死捏他、有肉请务必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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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飘荡在空中,又仿佛在海洋里随波逐流般的浮游感,四散的意识无法聚拢,无法认知“自我”,也无法看清周遭的景象。
  『总士、总士——』
  隐约传来了一个声音诱导他前往深处。那是他非常熟悉的、温柔而甜腻、充满着珍切之情的重要的半身呼唤他的声音。
  『总士——』
  四处散落的意识追寻着那个忽远忽近的呼喊而聚合在一起,逐渐形成了“自我”,让他逐渐辨认出面前的景象,那些声音也化为光点聚集,缓缓形成了一个身影,
  『一骑』
  眼前的人听到他的回应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有些湿润的琥珀色眼眸中摇曳着喜悦的色彩,徐徐微风吹动着他快要及肩的黑发。
  无法抑制心中满溢的怜爱与冲动,他一把抱住了他,眼前的人毫无抵抗地落入了他的怀里。
  但是,尽管如此紧紧拥抱着他,他却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啊啊,原来如此,这是个梦。
  
  皆城总士很快认清了自己是在梦里这个事实,因为现实中的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拥抱过一骑,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样抱着他会有怎样的感觉,只有在梦里总士才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如同仪式一般依序郑重亲吻着一骑的头发、额头、眼睑、鼻尖、脸颊,最后是嘴唇。
  怀里的一骑也仿佛接受授封礼那样顺从而虔诚地回应着他的吻。
  他并没有感受到一骑双唇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呼吸,他的大脑仅仅只是接收到“自己正吻着一骑”这样的表面信息而已,但仅仅只是这样的事也足以让他感到充盈内心的欣喜。
  就算是梦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

  「总士、总士!」
  然而美妙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从远处又传来了呼唤声,虽然是近乎一样的声音,但这回却是从水面传来的、让他远离这个梦境的信号。
  总士当然对这个梦感到依依不舍,不过他同样无法抵抗那个试图将他唤醒的声音,眼前的景象渐渐远离,消散,然后占据视野的是强烈的亮光,他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唔、」
  由于强光的刺激他下意识再次闭上了眼睛,稍稍习惯后映入眼帘的是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色围裙,正在用绑带把刚才拉开的窗帘绑起来的一骑的身影。
  「啊,总士,你总算醒了」
  温柔的声音让总士在离开刚刚那个梦境时心中残留的遗憾立刻烟消云散了,果然还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一骑更能让人感到切实的幸福和温暖,总士不自觉露出微笑,
  「……早上好,一骑」
  对于一骑出现在他房间里这件事总士早就习以为常了,自从他童年失去家人开始独自生活以后,一骑几乎每天都会来帮他处理一些家务以及照料他的三餐,还因此被朋友们调侃一骑是他的通勤妻,虽然一骑每次都固执地纠正说这种说法会让总士感到困扰,不过总士其实完全不在意,不如说甚至还挺中意这个玩笑,每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时都会产生些许由独占欲催生的优越感。
  「已经不早了,不是说好今天要一起悠闲地吃完早饭再出发吗,再不起来就来不及啦」
  一骑转过身来露出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对了,今天对他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总士一边按着因低血压而无法好好运转的脑袋一边起身,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今天他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18年的偏僻小岛,出发去本土的城市念大学了。

  这也同时意味着今天是他和一骑分别的日子……对此不免会感到寂寞,但他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总士这样想着。
  见总士还坐在床上不动没打算起床,一骑苦笑着走过来坐到床边。明明只比自己大几个月而已,这个喜欢照顾人的发小的言行举止不知从何时起、变得会像这样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副长辈的架子……准确来说应该是老妈的架子。
  「要是错过了上午这班出岛的船,下一班就是后天了,白白浪费两天这种没效率的事不是总士的风格吧」
  「是这样没错」
  总士点了点头,不过依然没有挪动身体。事实上他其实很享受这种一骑主动来接近他的状况。
  「……你这头发洗漱打理要花很久吧,快点起来啦」
  看着总士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一骑又微笑着说道,露出像是注视着自己让人操心的孩子那样慈母的表情,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总士的前发。
  「看起来有那么糟糕吗」
  总士说着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啊、」
  因为总士撩起头发的关系,一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左眼的伤痕,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一骑立刻像触电一样抽回了手,
  「抱、抱歉、」
  他慌忙站起来,总士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骑,我想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嗯……我知道的,我只是……」
  一骑小声嘟哝着,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担心被追问,他立刻转身跑向门外,
  「一骑」
  「我先去准备早饭了,总士也快点起来!」
  留下这句话的一骑逃也似的离开了总士的房间。
  「……又被逃掉了吗」
  注视着一骑离开的背影,总士低下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这个左眼的伤痕,是曾经一骑留下的让他得以活到现在的存在证明。
  那是总士9岁时发生的事——皆城家原本过着一家四口幸福美满的生活,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总士的妹妹乙姬从小体弱多病,而龙宫岛这个偏僻小岛上医院只有诊所规模的“远见医院”一家,于是某天,父母带着妹妹去岛外大城市的医院看病……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只是在那里被卷入了一场意外的、不幸的、普通的交通事故,那是个就算在当地被当成新闻报导第二天也会被大家忘掉的程度的事故,却足以毁掉被留下来的孩子的全部了。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下来了?
  为什么我没有和他们一起走?
  我要是能一起走就好了。
  总士已经想不起得知家人噩耗之后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状态,当时的他只有一个想法,要是能和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任何地方的家人一样,自己也消失掉就好了。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悲伤与痛苦超越了他幼小心灵能够承受的极限,那个时候总士意外地平静,因为突然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在了寂灭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明明身边还有愿意帮助他的大人们、关心着他的朋友们,然而这些他都已经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也就失去了“活着”的实感。
  那个时候的总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
  家人的葬礼过后,他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用美工刀划着自己的手腕,可无论怎么割开手腕,鲜血流了一地,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这个场景被赶来的一骑看到了,没有人轻易靠近说着“请让我一个人待着”的总士,但只有一骑仍然固执地来到了他身边。一骑带着哭腔拼命喊着他的名字,扑过来夺下了他手中的美工刀,总士下意识想把小刀夺回来,于是二人扭打在一起,在扭打过程中,始终不肯把刀放手的一骑不小心划伤了总士的左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剧烈的疼痛侵蚀着神经,总士捂着左眼惨叫起来,
  『好痛、好痛啊……』
  真是不可思议,就在刚才自己把手腕割得血肉模糊都没感到痛,被一骑划伤的左眼却像灼烧一样猛烈地向大脑传递着痛觉信号,鲜红浸染的视野让他重新察觉到了色彩的概念,流出的血液的温暖、铁锈味……伴随着疼痛其他知觉也都渐渐回来了。他踉跄着站了起来,在这个原本认知中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世界里,此刻他的右眼牢牢捕捉到了眼前一骑的身影。
  『一骑……』
  总士无法用语言确切地形容当时的感觉,如果一定要说明的话,那就是一直处于“丢了魂”状态的自己,以此为契机又重新让灵魂回到了身体里那样的感觉。

  如果当初没有一骑来阻止他的自杀行为,恐怕名为“皆城总士”的存在就在那个时候消失了。

  一骑对于“伤害了总士”这个表面事实产生了莫大的内疚与自责,但其实总士对他的行为是充满感激之情的。
  仿佛上天也想要对此铭刻意义与证明一般,明明被自己伤得更重的手腕都不留痕迹地痊愈了,左眼这个被一骑造成的并没有很深的伤口,在愈合后却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骑一直故意躲着他,总士在朋友们的帮助下终于向一骑好好解释解开了误会,然而自那之后一骑依旧极力避免与他身体接触,偶尔有像这样偶然间的触碰,一骑也总是像刚刚那样有些反应过剩。
  「果然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一边这样思考着,总士在盥洗台前洗漱完毕,盯着镜中的自己,拍了拍脸清醒振作起来,戴上眼镜向客厅走去。

  刚步入客厅就闻到了非常熟悉的香味,一旁的开放式厨房里一骑正轻车熟路地忙活着。
  「一大早就是咖喱吗?还真是奢侈啊」
  「想做点你爱吃的菜色结果不小心搞得太豪华了,大多不适合早上吃,就放进便当里了,相比之下也就这个还比较合适当早饭……总士很喜欢吧,咖喱」
  「是啊」
  准确来说他喜欢的是一骑煮的咖喱,不过似乎没必要特意澄清,总士没有多说什么,走进厨房准备帮一骑打下手,
  「啊,不用帮忙了啦,马上就好了你坐着等就行」
  「但是……」
  「一个人去岛外一定会很辛苦吧,所以至少在你今天离开之前就好好放松一下」
  半推半就着被一骑强行摁到餐桌旁的椅子坐下,看来一骑今天是铁了心不让他进厨房了,只好乖乖就范。总士坐着,默默注视着一骑在自家厨房里忙活的这个习以为常的景象。
  失去了家人以后,一骑的父亲真壁史彦成为了总士的监护人,本来史彦打算让他搬到真壁家来一起住,但总士以不想让皆城家空关着为由拒绝了,说如果自己也离开的话感觉皆城家的一切真的会就此慢慢消失掉,史彦对此也表示理解,加上两家本来就住得很近,认为没什么大碍就同意了。不过其实,总士不愿意住到真壁家还有别的理由。
  注视着一骑的背影,自从这两年把头发留长以后,一骑做饭时会把头发扎起来,露出线条优美的后颈,不经意间将垂下的碎发撩到耳后的小动作也牵动着总士的心神,他稍稍眯起眼睛——
  总士从小就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一骑抱有特殊的情感,和一骑在一起时被包容被理解的安心与舒适,让他在对“自我”都没有一个很清晰定义的时候,就明确地感受到一骑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存在”,一骑的身旁就是他的归宿,9岁时的事件更加深了“特殊”的含义,对于这个“特殊的存在”的独占欲与支配欲逐渐转化成了“想和一骑融为一体”、“想让一骑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这样的欲望,步入青春期之后,他开始认识到如此的渴求与欲望是无比类似于性欲和爱欲那样的东西。
  当然对于一同长大的一骑他同样抱有着普通的亲情与友情,但他不想把那种本能般的欲望归纳于这两类情感之中自欺欺人。

  没错,他喜欢一骑。

  或者说,他对于“真壁一骑”这个存在拥有着超越亲情友情爱情的执念也说不定。
  所以他拒绝住进真壁家的根本理由在于——和一骑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话,他实在没有自信能稳定住两人长年构筑起来的、保持着微妙和谐与平衡的“挚友”关系。
  当然,总士不是没考虑过改变这样的关系,但从他平时观察到的一骑的反应来看,目前的一骑并不渴望打破这层关系,只要一骑不希望的话,他暂时也不打算去主动破坏掉这个他们共同构建的沙之城堡。
  「久等了」
  就在总士有意无意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一骑已经把热腾腾的咖喱端上了餐桌,诱人的香气拉回了他的思绪。总士不是容易感到空腹的类型,但每次看到一骑的料理都会像条件反射般被激发出食欲而感到肚子饿了这件事。
  「看起来很美味,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嗯,快趁热吃吧」
  浓郁却没有太过刺激的辛香料经过悉心的调配,和炖煮到入味的各种蔬菜肉类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辛香的香气与略带甘甜的回味和米饭也是绝配。
  「虽然向你请教过做法和菜谱,不过无论怎样都再现不出这个味道呢」
  仔细品尝着“一骑咖喱”,总士感叹着说出心声。
  一骑的料理带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温暖而温柔的味道,总士已经几乎记不得母亲的料理,但一骑的料理总会不可思议地让他想起“妈妈的味道”。
  「嗯……大概是总士太过认真所以反而做不出来?说实话我都没有那么精确地去测量温度和称食材分量什么的……就是凭感觉」
  「感觉、吗……」
  和理性的总士不同,一骑比较偏向感性,可以说是和总士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不过正因为有着这样互补的性质,两人彼此能做到对方做不到的事,所以对一骑来说理所当然的“凭感觉”总士无法领悟也很正常……得出这样的结论总士不再琢磨这个味道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开始专心享受起咖喱,可很快他又被对面炽热的视线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看见一骑正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十分满足的样子。
  「哈啊……」
  总士也是见怪不怪了,欣赏他吃自己做的饭的样子一直是一骑的兴趣之一,不过这一次,总士察觉到了异样,
  「一骑,你不吃吗」
  从刚才开始一骑一口都没动过自己盘子里的咖喱,并且总士还注意到一骑那份的量比自己的要少很多,本来总士在同龄人里食量也不算大,而眼前一骑盘子里的份量差不多只有他的一半左右,无论怎么看都实在太少了。
被总士这么一说一骑慌了神一样移开视线,支支吾吾地说道,
  「啊、那个……觉得没什么食欲……」
  听到一骑这么说总士随即皱起了眉头。
  「又感到身体不舒服了吗?」
  「只是没食欲而已,总士担心过头了啦」
  总士叹了口气,虽然确实可能显得有些“担心过头”,但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四年来一骑一直身患着难以治愈的病症。
  「没有食欲已经是非常明显的“身体不适”症状了」
  这么说着总士放下勺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一骑的病症是真壁家的家族遗传病,只不过这种遗传病只要不发病就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一骑的母亲真壁红音也是怀孕后才出现了症状,在那之前都十分健康……根据总士从远见医生那儿听到的故事,红音发病后身体急剧衰弱,史彦极力劝说她堕胎,而红音认为就算堕了胎她也活不了多久,说生下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后的任性和希望,于是以红音的生命为代价,一骑诞生了。
  小时候的一骑仿佛接受了红音的祝福一般,是个身体非常健康的孩子,体能各方面甚至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好,就在大家感到十分欣慰觉得没什么好担忧的时候……14岁时的某天,一骑突然发病了。
  远见医生说,根据过去的病例,一骑恐怕活不过30岁。
  总士永远忘不掉那天被这么告知时,一骑稍微有些震惊,低下头一边喃喃地说着“是这样吗……不过好歹还有十几年,也足够了”,一边露出了想要哭泣却又无可奈何的微笑。

  总士紧紧攥住了拳头,开什么玩笑,就算一骑能够接受,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因为“不幸的交通事故”他失去了家人,如今又要因为“不幸的不治之症”而失去一骑吗,开什么玩笑,因为“不幸”这种毫无道理的理由让他再次失去重要的人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也是从那时起,总士决定将来要成为一名医生。
  ——如果上天想要把一骑从我这里夺走的话,那就由我亲手抢回来。
  而今天的启程正是总士目标中的第一步,他离开一骑、离开龙宫岛,便是为了去岛外大城市的医科大学读书。
  一定要治好一骑,总士对这件事抱有绝对的决心,而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或者说在他成为“能治好一骑的医生”前,一骑的病情发展状况。
  所以就算是多余的操心也好,此刻注意到的一骑的异常实在让他无法忽视,
  「说起来,你今早的药吃了吗,一骑」
  「唔、还没有……」
  听到总士这么问,一骑肩膀颤抖了一下,像做错了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一样垂下了脑袋,
  「总士不是说过空腹吃药不好……所以……」
  一骑小声嘟哝着。
  看来一骑多少还是有听他的话……总士叹着气露出无奈的表情,
  「那么你明白的吧,为了吃药哪怕是没食欲你现在也必须吃点东西」
  「可是……」
  一骑好像还是有点不服,拿勺子戳着盘子里的米饭,并没有想要吃的样子。
  「那没办法了……你自己不吃的话我喂你也要让你吃下去」
  说着总士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自己盘子里的咖喱,然后抬手向一骑伸了过去,
  「来,“啊”——」
  「唉?!」
  大概没想到总士真的要喂他,一骑惊讶地愣住,就在他惊得张开嘴的那一刹那,总士果断地把勺子塞进了他嘴里。
  「唔?!唔唔唔、」
  下意识嚼了嚼嘴里的咖喱然后咽了下去,一骑这才反应过来,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捂着嘴扭过头。不过他只是觉得总士用自己的勺子来喂他吃饭这种行为很羞耻吧,不知他是否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是情侣间打情骂俏时会做的那种亲昵的喂食举动,以及间接接吻什么的,总士苦笑着想。
  总士不否认他这么做有故意的成分在,但主要目的确实是想要喂一骑吃下去,于是他推了推眼镜,随即又舀了一勺,
  「很好,那么第二口——」
  「我会自己吃的!我会自己吃的!」
  一骑红着脸立刻抄起勺子开始大口吃起了自己盘子里的咖喱,平时一骑基本上对他人的反应比较迟钝,也只有对总士会表现出这样,总士表面默不作声却在内心不由得微笑,看着这一幕感到心中刺痛的同时却也觉得这样的一骑很可爱,总士默默自嘲道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病入膏肓了。

  享用完有些奢侈的早餐,督促一骑吃好药后,两人收拾一下便带着行李出门了。
  他们并肩在向着海岸边延续的坡道上走着,各有所思,双方都没有说话。总士悄悄靠近一骑,有意无意让两人的肩膀和手相碰,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想制造能够握住一骑手的契机,但这个笨拙的手法显然失败了,每次触碰在一起时一骑总会有意地避开,并且视线也故意转向别处。
  看来就算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一骑依旧不愿意主动和他有什么接触,如果只是因为他左眼的伤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况且关于那件事的误会应该早就解开了才对……总士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所以说一骑避免和他身体接触应该不是单纯地在于左眼的伤,而是有“别的原因”。
  而关于这个“别的原因”,其实他也有头绪。
  长长的坡道转角处有一个平台,总士突然停下了脚步。
  「总士?」
  一骑不解地歪着脑袋看向他。
  从这里可以瞭望到龙宫岛错落有致的房屋和街道,微风拂动带来潮汐的气息与声响,数只海鸟拍动着翅膀自由翱翔于天际,远处碧蓝的海面闪烁着波光,和万里无云的苍穹在更远处的地平线交汇在一起。
  这里是总士最喜欢的地方,这片景色以及眼前的一骑,就是他的全世界。
  「一骑」
  总士转身靠在栏杆上,一把抓住一骑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跟前。
  「?!」
  被抓住的一骑一时想要挣开,但总士牢牢拽着他没有放开的意思。总士感受到一骑微微颤抖着,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划过他有些冰凉的手背皮肤,然后牢牢握住他的指尖,透过指尖感受到强烈的鼓动,总士顺势抬起他的手腕强行改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紧紧贴合的指缝间传达着彼此的温度。
  总士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知道的,从一骑目前为止的反应来看,一骑对他应该也抱有着同样的情感。

  然而擅于消极思考的一骑一定像某些电视剧里悲恋的主人公那样,擅自在意着“我们都是男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活不了多久”、“我希望总士能够幸福”、“说出来也只会让总士感到困扰而已”、“我要把自己的心意深深藏好带到坟墓里去”这种事吧,担心暴露自己无法传达的心意,所以他才努力维持着“挚友”的关系,所以他才极力避免着和总士的身体接触。
  总士尊重他的想法,因此一直以来心照不宣地扮演着他的“挚友”,丝毫没有向他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他们彼此间微妙的关系得以保持平衡,但总士并不打算就这样隐藏自己的真心隐藏一辈子。
  他暗自下定决心,将来治好一骑的话,他就要向一骑告白。
  「一骑」
  再次郑重呼唤一骑的名字,他并不是擅长直面他人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因此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山盟海誓,他会做的只有直白地阐述出自己的愿望而已,

  「请等我回来,虽然不知道要花多久……但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治好你的,在那之前请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我回来」

  一骑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垂下眼睑,睫毛微微颤动着,仿佛是感慨至极又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许久,他抬起头来,坚定而又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总士,

  「啊啊,我会等着你的……会一直、等着你」

  这一回一骑难得没有从总士的触碰中逃开,手指回应着他而紧紧相扣,他们都明白的,这是重要的约定,无需更多的话语,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将誓约深深刻入了彼此的心间。
  松开了手,一骑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誓言一般沉浸在感慨的余韵中,脸色也稍稍有些泛红,一时冲动想要说出些什么,
  「那个、总士、我……」
  刚说了几个字他又很快回过神来,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于是戛然而止。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一骑用力摇了摇头,快步向前走去。对于他的反应感到有点奇怪,不过既然一骑不打算说下去的话,总士觉得再追问也没什么用,只是默默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啊、一骑君、皆城君,早上好」
  来到码头,同样是和他们一起玩大的发小——远见真矢向他们招手。
  「早上好,远见,你来得真早啊」
  「嗯,反正没什么事就早点过来了,其他人要等下再来」
  真矢打着招呼顺势看向总士身旁的行李,总士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型旅行箱,不过旅行箱的拉杆上却套着一个显眼的大包,看起来里面放的是几个盒子,
  「哇好大的便当盒……也太丰盛了吧,真好啊,我也想要一骑君的豪华爱妻便当」
  「远、远见!」
  听到“爱妻便当”几个字一骑急忙想要辩解,可又不知道怎么否认比较好的样子,想办法转移话题于是一把拎起总士的行李,
  「总士、我先帮你把行李搬到船上去了!」
  「你不是刚才还在不舒服吗,就不要勉强……」
  一骑虽然过去体力很好,但这几年发病后体力还是下降了不少……总士担心地想要制止。
  「没事的啦,再怎么样我体力还是比总士好的」
  一骑说着便摆摆手拎着箱子向停靠在岸边的船只走去了。
  「皆城君……这样真的好吗」
  注视着一骑的背影,一旁的真矢喃喃说道。
  「你指什么」
  总士同样注视着已经走远的一骑,没有看向真矢便反问道。
  真矢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觉得一骑君并不希望你走」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离开,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一直这么在岛上待下去那和对一骑见死不救没什么两样」
  「皆城君真的觉得能治好一骑君吗,就连妈妈都说没有办法……」
  真矢的声音稍微激动了起来,潜台词是想说“我不觉得你出去学习几年就能办到”,不过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低下头咬紧了嘴唇。
  「啊啊,虽然可能会比较困难,但我会做到的」
  总士十分平静地说。
  听到总士的话语真矢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有些悲伤的口吻说着,
  「我昨天……跟妈妈询问了一骑君目前的状况,说实话实在不容乐观,各种指标都有恶化的倾向,一骑君剩下的时间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
  说到一半真矢忍不住哽咽起来。
  总士明白真矢想要表达的意思,“一骑恐怕等不了很久,况且能治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还不如陪伴他一起渡过剩余的时光”……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总士也不想轻易放弃,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并和一骑约好了。
  看向自己的掌心,回忆起方才和一骑许下约定时十指相扣的触感和温度,总士轻轻闭上眼睛,
  「没问题的,我相信一骑也不会轻易认输……他一定能等到我回来」
  「皆城君……」
  真矢伸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人一旦做出决定、无论希望多么渺茫都一定会去做,她说这些也不是想要阻止总士,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而已。
  她背对着总士,向天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轻飘飘地说道,
  「啊——啊——那皆城君可要早点回来哦,太晚回来的话,说不定一骑君就是我的了」
  「什、」
  难得看到总士慌了神的样子,真矢“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开玩笑的啦,一骑君眼里一直只有皆城君这种事我还是明白的」
  向前走了两步,真矢转过身来看着总士,用并不是在开玩笑的语气叮嘱,

  「不过也别让一骑君等太久哦」

  「这我没办法打包票,我只能尽量……」
  听到总士的回答真矢不满地皱起眉头,
  「这种时候就算只是为了让人安心也好应该说“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吧,真是的,为什么皆城君老是在这种方面缺根筋呢——」
  「抱、抱歉」
  就在局面一如既往地要演变成总士被真矢单方面训斥的时候,刚才去放行李的一骑回来了。
  「总士、远见……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啦,只是给笨拙的皆城君提个醒而已……啊、春日井君!」
  正说着真矢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几个人影,于是向他们挥手。
  「早上好,远见」
  「哟、总士,我们来见你最后一面啦」
  「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啊、笨蛋剑司!」
  「咕唔、」
  「今天的上勾拳也很厉害!不愧是大姐头!」
  朋友们纷纷来到码头给总士送行,大家自然而然打成一片,这个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的场景,从明天起也见不到了吧,一想到这里总士切实感受到了自己即将离开故乡的实感,心中涌现出些许不舍,然而他没有太多伤感的时间,和伙伴们分别打过招呼稍聊了几句之后,身后的船务人员便来催促他上船了。
  「对了,总士,这个给你」
  临行前,一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掌心大小的手账本交给总士。
  「这是?」
  「我总结了一些比较简单又能快速做出来的料理,做法和注意事项都写在里面了」
  「帮大忙了,谢谢」
  总士接过手账本,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看到总士收下后一骑好像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很担心的样子,
  「总士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啊,你一旦专注起来就容易忘记吃饭,我很担心……」
  「相比之下我还比较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吃药,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听远见医生的话好好接受治疗,知道了吗,一骑,乐园的打工也适可而止记得休息」
  「唔、我们彼此彼此啦」
  明明是在关照对方可两人却像比拼一样相互戳着对方的弱点,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他们又相视一笑,一旁传来了“为什么一大早的我要来这里看两个大男人打情骂俏啊”、“好好读空气啊笨蛋”、“我会帮你看好一骑君的你就放心吧皆城君”等等伙伴们起哄的声音,总士带着微笑转身登上了甲板。
  「那么我出发了,一骑」
  「嗯,一路顺风」

  虽然真矢有叮嘱他要早点回来,但一骑到最后也没有向他说出“请快点回来”这样的话语。

  渡船鸣笛起航,总士站在甲板上,不自觉拽住了胸口。
  随着摇曳的波涛上下摆动的视野中,逐渐远离的一骑带着柔和的笑容注视着他,总士也一直没有移开视线,但逆光之下他很难看清一骑的身影,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骑会不会就此消失掉的错觉。努力睁着被光线刺激而想要流泪的双眼,他终于再次捕捉到了远处隐约的轮廓。
  没关系,一骑还好好存在于那里。
  他们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对方,渐行渐远,直到彼此的身影化为了一个小点,溶解于这片蔚蓝的苍穹和海岸交汇的地平线的彼方,再也不见踪影。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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